圣约翰大学中方校长

1941年1月，卜舫济校长77岁，因年迈辞去校长职务，沈嗣良成为该校首任中国籍校长。

卜舫济从担任圣约翰书院院长到圣约翰大学校长，主持圣约翰校政长达53年，这在世界教育史上绝无仅有，他把一生奉献给了圣约翰，奉献给了上海，奉献给了中国，奉献给了世界教育事业。

6月，一个上海最炎热的日子，卜舫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他生活工作了53年校园，登上了回美国的轮船。

卜舫济校长值得欣慰的是，一个即将破产的书院，经过他53年的耕耘，已经成为“东方哈佛大学”。

尽管学费不菲，可圣约翰大学成为中国青年学子的梦想家园。作家和学者林语堂回忆说，父亲决心要他进圣约翰大学，因为那是全中国最著名的英文大学。

圣约翰大学回报给学生什么样的教育成果？

1940年毕业的文学士李承基说，“4年严格的培训，令我有机会接受完善的西方高等教育，不独广泛吸受了欧美新知识，而且对独立精神的锻炼，社会活动的投入，都有突破性的进步。我的视野为之扩展，思想也开始成熟，学习处世都表现出积极进取，而且充满自信。”

著名外交家伍廷芳盛赞圣约翰大学是 “中国今日绝无仅有的大学”。

卜舫济值得欣慰的是，从圣约翰大学走出来的学生，被海内外各界热烈追捧。

衡量一所大学优秀与否的主要标准，就是看其培养的学生是否受到社会欢迎，就是看学生 对社会作出什么贡献。上海圣约翰大学就读的学生犹如一匹匹奔腾向前的骏马，犹如闪耀的群星，那光芒照亮了前方，照亮了历史，也照亮了未来。

让我们来看看杰出的学生代表的名字吧：外交界施肇基、顾维钧、颜惠庆；教育界陶行知、陈鹤琴、张伯苓；科学界钱绍祯、萧孝嵘；文学界林语堂、张爱玲；实业界荣毅仁、刘鸿生；医学界颜福庆、经济学界潘序伦、建筑界贝聿铭、政界宋子文、法学界史久镛和音乐界瞿希贤等等。

卜舫济校长值得欣慰的是，如同他爱学生一样，学生也是那么深深地爱戴着他。

学生陈鹤琴评价卜舫济是“苦口婆心，劝人为善，仁爱牺牲，以身作则”。

学生周有光在其回忆录《拾贝集》中说：“卜舫济，美国人，能说一口浦东腔上海话。有一次，他用上海话对学生们说：你们离开房间的时候，要把电灯关掉，否则浪费电力，电厂就要发财，学校就要发穷！学生大乐。卜舫济校长亲自授课，教哲学史。枯燥乏味的课程，他教得生动活泼。”

林语堂深情地回忆道：“我这对于西方文明之基本态度不是由书籍所教的，却是由圣约翰的校长卜舫济博士和其他几个较优的教授而得；他们都是真君子。”

叶落归根，卡舫济校长回到了家乡美国纽约，回到了他祖先父辈生活的地方，回到了他出生的和成长的地方。他重新遇见熟悉的风景，遇见亲友，他在纽约还不时与圣约翰毕业生如宋子文等人聚会，和学生的重逢，给了他一种特别的欣慰和享受。

只有付出才有回报，卜舫济校长在上海付出了太多，这种付出得到了回报，他的著作《中国之危机》《中国历史大纲》和《上海简史》等，成为美国人了解中国的重要参考书目，他经常被邀请去奔赴美国各地演讲及传道，讲述他在上海的人生见闻和心得，他的演讲总是获得热烈的掌声。

回到美国不久，卜舫济校长病了，他的思乡病犯了，不过这个故乡是上海。他在上海53年，许多故事，许多情景，还有伴随他多年的上海情感，让卜舫济校长魂牵梦绕，夜不能寐。终于，1946年10月23日,在回到美国5年后，卜航济校长携第二任妻子重返中国，出任圣约翰大学名誉校长。1918年，他的结发妻子黄素娥因病去世。1919年，他与圣约翰英籍教员顾斐德（C. Gooper）的遗孀艾米莉（Emily G. Gooper）结为夫妇。

卜舫济抵达上海的当天，接受了记者的采访。记者问他为什么要回上海时，他深情地回答：“这儿是我的家，我要永远在这儿，直到老死！”此时，他已经是体弱多病的82岁老人了。

不久，卜舫济因病住进宏恩医院（今华东医院）。几个星期后，1947年3月7日，他因心脏衰竭逝世于宏恩医院，享年83岁。

1947年3月9日，在圣约翰校内教堂，圣约翰大学教职员、校友和卜舫济校长的亲友，纷纷前来参加追思礼拜，他们有宋子文、孔祥熙、刘鸿生、颜惠庆、约大校长涂羽卿等七百余人， 教育部长朱家骅唁电褒扬卜舫济校长“春风广被，贡献良多”。卜舫济的灵柩运往万国殡仪馆火化。根据卜舫济校长的遗嘱，他被安葬在上海静安公墓，他永远和上海融合在一起。

卜舫济校长是幸运的，在他身后5年，在1952年全国大学院系调整中，圣约翰大学被正式撤销，它的学院和专业并入上海多所高校，卜舫济校长用一生心血哺育的圣约翰大学，永远地消失在时代骤变的风雨之中。

圣约翰大学死了，但却活在许多人的心中。在卜舫济校长逝世40多年后，1992年秋冬时节，圣约翰大学的1700名校友，从美国、加拿大、日本等地赶到上海，齐聚上海圣约翰旧址。重返旧地，这些圣约翰大学的学生都十分激动，有一位来自加州的老校友，1949年以后第一次回国，他走到校园门口时突然扑地而泣，亲吻脚下的土地，激动地说，“我回来了！我回来了！”那天目睹此景的校友丁光训回忆道，“回校的那天早晨，有的老校友来到校门口就激动得伏在地上kiss the ground，因为离开母校的年岁太长了，真是魂牵梦萦啊！”在场的校友和非校友，都感动得流出了眼泪。

假如，卜航济校长看到了这一幕情景，他会有什么感受呢？

没有卜舫济，就没有圣约翰。卜舫济，一个美国人，用他生命中全部最美好最宝贵的所有时光，在上海打造了一所世界级的名校，他为上海教育史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章，他的人生也因此而辉煌灿烂。